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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2章告知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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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2章 告知 ◇

◎他看見她,那便是神往。◎

一般在王府裏, 晚上是有夜宵廚子的。

季府裏的人都是寧弘挑的,廚房裏的人,自然也是烹飪的好手。

寧弘似乎已經提前去交代過了, 所以沒有多久,平伯便端來了一些幾樣小菜。

平伯把東西放在桌上, 對鎮西鎮東道:“廚房裏做了些包子, 肉餡的,馬上就好。二位稍等一會。”

鎮東鎮西沒有說話, 只是對平伯抱拳一禮,表示感謝。

許安歸沒什麽胃口,只是喝了一碗粥,便把其他的賜給鎮東鎮西了。

沒多久,月卿回來了。

她一臉陰郁地看向許安歸道:“你跟我出來一下。”

說完也不管許安歸願不願意,便自顧自地去了園子。

許安歸看了看季涼, 起身跟上。

“說說罷。”月卿走到一顆桂花樹下, 回身望向許安歸。

“沒什麽好說的, 我是故意激她的。”許安歸垂眸,“我雖然不懂醫, 但是她之前胸臆中有一股悶氣,若是不發洩出來,怕是會氣血逆行,於她的身體不利。”

“你倒是誠實。”月卿點點頭, 表示許安歸看得不錯, “有關與她你沒什麽想問的嗎?”

許安歸微微一楞,盯著月卿, 不知道她說這句話的意思。

月卿雙手抱在一起, 揚起下巴:“為了保證她的性命, 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問。”

許安歸深吸了一口氣,也不墨跡直接問道:“她的肺是八年前那場大火損傷的是嗎?”

月卿沒想到許安歸一上來就問這個。

她揚了揚眉:“你知道她是誰?”

許安歸有些猶疑,倒是沒有隱瞞,但也沒有全說:“從一開始隱約知道,再到後來就肯定了。”

“行吧,既然你知道她的身份,而且傾心與她,那麽我便把她身體情況告訴你。你自己做抉擇。”月卿一向不喜歡拖拖拉拉,她看得出來季涼其實一直在壓抑自己對許安歸的感情。

季涼不僅壓抑自己對許安歸的感情,她還壓抑著更多其他的情緒。

月卿知道季涼畏懼的是什麽,既然她不敢說,那便由她代勞,告訴許安歸也可以。

“她從火場出來,受傷很重。那些外傷、肺上面的燒傷對於神醫谷來說都是小事,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裏創傷非常嚴重。”月卿頓了頓,繼續說道,“上次,你被刺殺的時候,應該見過她畏火。”

許安歸嗯了一聲。

“她不僅僅是畏火,她還失去了大部分的記憶。”月卿苦笑,“無論是八年前的那一夜,還是她兒時與父母兄長在一起的日子。獨活對她來說實在是太痛苦了,所以她選擇了忘記。但是,你應該知道,她是那件事知情者,如果她能記起來八年前那件事的來龍去脈,想起了關鍵性的事件,朝東門後面的平反之路會好走很多。”

說到這裏月卿輕嘆了一聲:“可是,這八年來,我每一次試著引導她回到那個夜晚,都失敗了。你知道為什麽嗎?”

“因為北寰府的滅亡,對她的影響到今天都沒有消失過。她不願意承認,不願意回想,不願意正視。”許安歸替月卿把這句話補完。

“她把自己之前的記憶封存了起來,避免自己疼痛。”月卿有些疲憊地按住自己的太陽穴,“可,她越是這樣,就越出不來。如果她繼續長時間保持這樣的精神狀態,她會吃不消。即便是她再聰明,再理智,也會像今天這樣情緒失控。而且……隨著你們以後看見的,有關於北寰將軍府,有關於八年前的事情越多,她的情緒起伏會越大。她的情緒可能會越來越不受她自己控制……你能明白嗎?”

這句話許安歸聽得一知半解,臉上有疑惑。

月卿來回走了幾步,重新變換了表達方式,說道:“就是,她的性子可能會往不好的方向發展——其中,我最擔心的是她自殘。”

“自殘?”許安歸心中一沈。

月卿點點頭:“她一直對她獨活這件事有很深的負罪感。與其是說她是想辦法替北寰將軍府翻案,倒不如說她其實是來找死的,她一直在尋找一種可以讓自己解脫的死法。可是,求生是人的本能。她的理智告訴她,她不可以這樣,但她的情緒在控制著她做這些危險的事。她現在看上去好像沒什麽不正常的,但她就是一個爆竹,不知道哪天就受不住,爆了。”

許安歸望著月卿:“這件事,她自己知道嗎?”

月卿搖頭:“不能跟她說,若是跟她說了,她會刻意地去留意自己這種情緒,讓這種情緒惡化的更快。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傾心於她,但是我認為,只要是喜歡,就應該喜歡她的全部。包括她不好的一面,你也要接受。”

月卿深吸一口氣:“她自己其實應該隱約也有這種感覺,有時候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並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緒,所以我給她的藥裏、香爐裏都加了一味寧神的藥材。你應該知道我很討厭你……不,應該說,我一直很討厭你們姓許的。但我能感受到你對季涼的誠意。所以我今天找你談她,就是希望你能夠再給自己重新選擇的機會。在這件事上,我覺得你需要慎重。”

許安歸眼眸緩緩地、用力地擠在一起。

月卿知道他正在重新審視自己,重新審視他對季涼的心意。月卿的心思並沒有多高尚,她只是希望季涼能夠早些解決現在的事情跟她回神醫谷,調養身子。

許安歸主動放棄,會讓季涼做事不再那麽有顧慮。

畢竟之前在戰場上獻策的季涼,從來都不會有惻隱之心。

月卿很清楚,季涼之所以不接受許安歸,並不是因為她不喜歡許安歸,而是她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。

忽如其來的坦誠,讓許安歸心緒不寧。

月卿不再多說,只是深深地看了許安歸一眼,便去了後廚。

許安歸向更開闊的地方走了幾步,仰頭看著掛在天上的明月,雙手緩緩攏起衣袖。

他的思緒飄得很遠。

月卿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傾心季涼,只有他自己知道。

他見過她年少的模樣,見過她策馬奔馳的模樣,見過她身著女裝胖嘟嘟的模樣。無論哪種模樣,都能讓他心神向往。

那時的他怎麽也不會想到,這樣一個讓他神往的女子,居然最後會因為皇族與軍門爭奪皇權而落得家破人亡。

是的,她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,他就已經知道她了。

他與皇爺爺站在軍營深處的時候,目光就一直落在那個名叫北寰洛的少女身上。

沒有人知道,一生都規規矩矩生活的許安歸,在某個清晨的晨光中,看見了一個自由灑脫、肆意歡笑的人,那是一種多麽大的震撼。

身為皇族的他,生來就被教導的極其守禮。

不僅他守禮,連他身邊的所有人都被教導死氣沈沈——所有的男子從善六藝,所有的女子遵守三從四德,知書達理。

遵行著食不言,寢不語這般枯老的規矩。

與上恭順,與下威嚴。

十歲的他第一次牽著皇爺爺的手站在軍營裏的時候,就看見了那個騎在馬上的六歲孩童。

她放肆地大笑、打罵、哭泣,毫無顧忌地宣洩著自己所有的情緒。

他遠遠望著那個孩子,除了驚訝,那便是羨慕了。

那樣肆意宣洩的生活,是他身為皇子,這輩子都無法觸及的。

直到北寰將軍大勝歸來,皇爺爺在皇宮裏宴請北寰將軍府上的人。他才第一次,面對面地看見了那個放肆的孩童。

原來她是一個小丫頭,鵝黃黃的宮裝,胖嘟嘟的臉龐,健碩的四肢,從那麽高得假山上一躍而下,摔疼了只是揉了揉屁股,便笨笨地站了起來。

她看見他,咧開嘴,立即沖他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。換牙階段的小家夥,缺了一顆門牙,越發可愛。她圓滾滾的鼻子右側有一顆小小的痣。

許安歸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喚出了她的名字。

她驚訝地小眼睛,眨呀眨。

她奶聲奶氣地喚他“神仙小哥哥”,瞬間破封了許安歸冰冷的心神。

跟著皇爺爺在軍營裏的那段時間,閑下來的時候,許安歸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地去尋找那個身上沒有枷鎖、自由的身影。

一日日、一月月地,變成了神往。

某一日,忽然發現那個身影居然是一個小丫頭的時候,那種神往便成了歡喜,深深地刻在了心裏。

許多年後的北境軍營裏,許安歸猜出了季涼的局,也順便猜出了季涼的身份——精通兵法,聰明絕頂,在南澤隱世而居。若不是有天大的冤情,怎麽會拿自己的性命下如此大的賭註?

是朝東門嗎?

許安歸心中忽然有了這個念頭,便想起了許多年前在軍營裏見過的那個灑脫自由的女子。

十歲的許安歸認真打量過六歲的北寰洛。

而二十三歲的許安歸卻沒有認真地看過十九歲的公子季涼。

為了驗證他心中的猜想,他帶著豢養的五千精騎來到了南澤。奪回兩座城池,登上了慕雲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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